空桑

Chapter5 父爱

尽管Christina有时认为父亲不近人情，但她仍然必须承认的是父亲是爱她的。就比如现在家族面临的危机，父亲率先考虑的是如何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避难。

订婚宴结束之后，Christina就隐隐地感觉到家族内部正在发生一点一点变化。先是家里的佣人开始逐渐减少，再之后就是时不时会听到父亲书房里传来的争吵声——通常那是父亲的手下与父亲的激烈对骂。各种难听污秽的语言都能从他们的嘴巴里听到。

“父亲，您真的打算把我送到中国去吗？事情的开始是从我的订婚仪式上发展而来的是吗？”

“任何事都有它的预兆，我只是未能先预测到。你的订婚宴，不过是他们拿来练练手的场所。希望我这样的说辞并没有引起你的不快。”

“我并没有任何的不快，放心吧，父亲。”

“我从未想到过，家族会在我这一代衰败。我辜负了Toris祖先的期望。”

“但是在我心里，您仍然是一位伟大的父亲。”

Toris捻灭了手中的烟，Christina注意到，父亲手中的那支香烟与他往常抽的不一样，那是女士烟。如果她没有记错，两个月前的Sofia小姐也常常会抽这种牌子的烟。父亲是真的爱上她了吗？

“父亲，您今日的烟？”

“哦？你是说我手中的这支对吗，我亲爱的宝贝？你想知道为什么对不对？”

“是的，我想您难道是真的爱上了那位蓝头发的东方小姐了吗？”

“你错了宝贝，我爱的人从来都只有你已故的母亲。对于Sofia，我只能说我很欣赏她。你知道为什么Sofia第一眼就能将我吸引吗？因为她很像你的母亲。你母亲在的时候，常常会抽这个牌子的香烟，并且，她抽烟的样子迷人极了。

Sofia很聪明，也很有个性。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，她在我们管辖的那条街上的酒吧里抽着烟，很巧，就是这个牌子的烟。甚至我认为她的一举一动，都是你母亲的翻版。所以我把她带了回来。”

“但是现在您应该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了不是吗？她当初吸引你的举动，都是她设计好的一切。哦，应该是他，他是个男人，而且还是我们的盟友Greco派来的。我简直不敢相信，Paolo和Vincent怎么会如此狠心，居然要把我们家族拖垮到这种地步，他们究竟策划了多久？

尤其是那天早上醒来，我的衣服竟然还是完好的。Vincent在我耳边说着最动人的情话，只是为了要我的订婚戒指。虽然我承认，我和他没有一夜风流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，我的魅力竟然还不如一枚戒指。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，我却爱他至死。我简直是个傻瓜！”

“Vincent的心思你是永远猜不透的，因为就连我，你久经沙场的老父亲也无法彻底看穿他。Paolo迟早是会栽在他这个义子的手里的。”

“Paolo那个老狐狸会杀死Vincent吗？”

“我相信说出这句话的你一定还爱着他。”
Toris耸了耸肩膀，女人真的是一旦爱上了，就死心塌地。自己女儿的这点真的是和她母亲一模一样。

“作为父亲，我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，Paolo绝对不会杀死Vincent的，并且他对他也是百分百的信任，这就是亲儿子般的爱护。虽然他曾经给过他最严苛的考验，但是在他每一次执行任务时，我所能看到的都是Paolo眼睛里满满的担心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Vincent难道就感受不到Paolo对他的爱吗？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？”

“不是他没有感情，而是他太重感情才会如此。毕竟他的身份，一直都是Paolo想竭力隐藏的。”

她还想继续开口询问Vincent的身份，可是父亲已然摆摆手，表示自己很累了想休息。父亲不愿意说的，那么再问也就没有意思了，何况，她马上就要离开西西里了，离开这个从小到大她生活的地方，她会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。黑手党的世界，马上就要与她挥手告别了。那么，就此打住好了。

她叮嘱下人一定要在她走后才能把她手上的这封信送出去，从此以后，这个地方与她再无瓜葛。

Greco家族的城堡外围是一片树林，因夏日温暖而漫长的日光，加之良好的空气、雨水，使得它们的长势也愈发讨喜。郁郁葱茏的茂密丛林，尽情享受着月光的恩赐，完完全全无法考虑到这一景色对于此刻城堡内的主人来说，显得是如何荒凉的。

这座位于西西里最高山峰的城堡，是西西里权力与金钱的象征。尽管从它的外观色彩上看不出任何追求华丽的欲望，甚至偏于柔和雅致，与它主人自身的暴戾残忍完全不相符。但在很多个夜晚，它都能恰到好处的沉默于西西里，保持着独属于自己所拥有的庄重与矜持。

赤司站在落地窗前，杯中暗红色的葡萄酒液撩人心扉，但他无暇品尝。窗外的夜幕上，挂着的那一轮弯月，自己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欣赏过无数次，但他仍旧喜欢自己故乡的那轮弯月。西西里的月亮，真的是太清冷了。

黑子睡不着。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多次，闭着眼数了N遍的绵羊，依旧无法将自己安定下来。索性他打开灯，穿好衣服，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小说，便直奔某个房间。他在某房间外停下来后，又踱步了一阵子，刚想轻轻地叩门，门开了。

看到房间里的人还没睡，他松了一口气。不然如此漫漫的长夜，他该怎么度过？

“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了？”

“即便我的耳朵再怎么好，面对你这样训练有素的警务人员，我也是无法听见的。只是恰好我也睡不着，想去找你。”

“没想到我们还能心有灵犀啊。你得让我进去坐坐吧，Vincent？”

“欢迎。不过首先声明，晚上我可就不给你泡杯红茶了，咖啡应该也不需要了，本身看你精神还不错。”

赤司一边说着，一边将黑子带入房间的沙发上坐下。他注意到黑子手上拿着一本书，看到书名后，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。

“简·奥斯汀的《傲慢与偏见》？原来你喜欢看这类书。”

听到赤司这么说，黑子也才正式看到书名。他有点窘迫，似乎这本书不太适合他这个大老爷们儿看，也并不适合与赤司面对面的进行深夜交流。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呛了对方一句。

“什么叫这类书？我记得我来之前可听某人提过，每个房间里的书可都是某人精挑细选的？”

“我承认书都是我挑的。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拿本爱情小说出现在我房间，难道你想和我谈场恋爱？”

“那你是想谈场傲慢式的恋爱呢？还是偏见式的？”

“我想他们的爱情方式可能并不适合我们两个。”
脸不红，心不跳。

“好了，不和你耍嘴皮子了。我们正常的聊天行吗？”黑子把书放到旁边的空位上，继续说道“其实这本书一开始的名字是《最初的印象》，这很容易让我想到最初我见到你时的感觉。我和伊丽莎白不一样，你和达西先生也不一样。我们不会从一开始就产生相互排斥的感觉。我们……”

后面还卡在喉咙里的半句话黑子迟迟没有说，他微微的笑着，眼神专注而炽热的盯着赤司的眼睛。这双一金一红的瞳孔里，到底能够隐藏多少他需要挖掘出来的秘密？他又在试探赤司了。

“我们只会相互吸引。”赤司当然清楚黑子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——他又在诱惑他，从最初的见面到现在，黑子每一次的诱惑都能够毫无例外的吸引到赤司——他在算计着凭借每一小步来促成一大步的计划。

“我们之间要是多一份信任，少一份防备那多好。”赤司又开口道。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。他并不想永远的和黑子进行这样的相处模式，虽然这很有趣，但是却并不可取。

“可是你对我有少防备，多信任吗？”

“有啊，我一直都对你很信任。”

黑子浅笑了一下，眉头间若有似无的带着些许无奈。那一瞬间，赤司并没有清楚黑子的笑容到底包含了怎样的想法。如同黑子也没有听明白赤司的这句话的真伪性。双方头一次陷入这等状态，明明之前的自己都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把握住对方的。

内部诺大的空间里，寂静的可怕。二楼排列有致的房间里，某个脸上有着浅浅疤痕的男人正在浴室里，疯狂地用热水浇灌自己的全身。水流顺着他背后深浅不一的伤痕，流至脚踝处。

几天前他刚刚完成任务回到家族里来，未料想到的是，黑子竟然可以如此快速的来到西西里，并且成功进入家族。他无法想通这一点。他不知道Vincent是出于何种考虑，才会把一个警察名正言顺地带入自己的家族里的。并且这一切居然还能瞒着Paolo。

也许黑子是来抓他回去的，也许是另有目的。但至少，他灰崎祥吾应该禀报Paolo，为了最终目的的达成。

“所以你说我儿子带回来的那个是警察？”

“没错，Vincent这样做，是会伤害到您的，伤害到整个家族的。您要知道，没有任何一个家族，可以容忍警察的存在。”

“你忘了你以前也是警察吗？不过你可以放心，如果你和他有私人恩怨，我是不会插手管的，你要是有能力除掉他，我也不会阻拦。只是，如果被Vincent发现你动了他的人，你应该知道后果，Acedia。不，我觉得叫‘灰崎祥吾君’更动听，Right？”

带着特有的罗马口音，从齿缝里发出的日式平假名也别有一番趣味。只是说话者脸上嘲讽似的笑容如果也可以忽略掉的话，灰崎祥吾大概也就不会暗暗地捏紧拳头了。

港口的码头处，还有船只要在夜晚行进。夜风凉凉，他需要将一切私人恩怨放在一边，着手开始铺垫任务才对。